岁晏唯恐东窗事发,威胁完宋冼连忙告辞,带着东宫的人飞一般离开了御花园。
端执肃看着他的背影,眸中晦涩难辨。
宋冼被岁晏气得要死,回头道:“殿下,你看他,如今跟了太子,就这么朝我耀武扬威!”
宋冼也就说话难听点,实际上在暗暗埋怨岁忘归忘恩负义时,却也有点欣慰他有太子做依靠,不必跟着他们机关算尽,担惊受怕。
端明崇将视线收回,淡淡道:“他这样很好。”
有人相护,活得张扬骄纵。
岁晏和端执肃混在一起时,从来不会这么胆大妄为地来剪御花园的花。
骄纵的小侯爷小跑回了东宫,微微喘息着抓着抱花的宫人:“没被人看见吧?”
宫人惜命得很,跑得从来没这么快过,闻言拼命摇头:“没有没有。”
岁晏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将人挥退,孤身回到了偏殿,瞧着满桌子还沾着点冰霜的梅枝,勾唇笑了。
午膳时间过去了半个时辰,端明崇才匆匆回来,他来不及解下披风,便问道:“小侯爷呢?午膳有吃过吗?”
宫人愁眉苦脸:“小侯爷说殿下不回来就不吃午膳,现在还在偏殿里忙活。”
端明崇皱眉,斥道:“胡闹。”
宫人连忙告罪。
端明崇:“先去准备午膳,快一点,不要弄得太腻,药也煎上,多放甘草。”
宫人忙称是退下。
偏殿中放置了许多炭盆,还未进门便感觉一阵暖意扑面而来,端明崇眉头一皱,隐约嗅到了梅花的清香。
岁晏这是去了御花园?
身上带了这么重的梅香,是在梅林待了多久?
现在天寒地冻的,他就不能好好照料自己吗?
端明崇边想边推门而入,随意一扫,便被满殿的一片朱红给惊住了。
端明崇:“……”
岁晏正坐在桌前,拿着剪子修剪梅花枝,整个房中已经全是用花瓶插着的朱砂梅,清香扑鼻,带着些冰雪初融的冷香。
端明崇试探着走上前:“阿晏?”
岁晏回过头,看到他回来忙起身行礼:“殿下。”
端明崇扶起他:“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端明崇近身时,岁晏鼻子很灵地嗅到了端明崇身上一股奇怪清冽的药香,似乎有些熟悉。
岁晏眸子暗了暗,很快便恢复正常,他将手中娇艳欲滴的梅花递给他,一弯眸子,道:“我今天去了御花园,瞧见梅花甚好,就剪了几枝回来。”
端明崇:“唔……”
看满屋子的梅花,恐怕剪得不止几枝,是把整个树都剪了吧?
端明崇道:“你喜欢梅花?”
岁晏无心地道:“还成,但是我听说殿下你喜欢啊。”
端明崇:“……”
端明崇在内阁因为岁晏上朝袭爵的事儿同端如望吵了半日,去给皇后请安路遇宁贵妃,又被久居深宫的女人拐着弯数落了一顿,回来的时候本来有些不虞之色,但是岁晏这句话一说出口,端明崇满心郁色瞬间一扫而空。
岁晏小心翼翼道:“殿下,我……我是不是做的不好?”
端明崇温柔笑了:“没有,我很喜欢。”
岁晏这才眉开眼笑,扯着端明崇坐下来,将手边早就修剪好的梅花献宝似的捧过来,眨着眼睛道:“这是我觉得最好看的一枝,送给殿下。”
他倒是会借花献佛。
端明崇笑的更温柔了,将花瓶拢到自己身边,垂眸瞧了瞧,含笑道:“多谢。”
得到这句话,岁晏顿时觉得今天遭这么多罪都完全值了。
只是这状却不能不告。
很快,午膳便准备好了,端明崇看着他吃了一些,才开始叮嘱:“往后若是我有事回不来,你就先用饭,不必等我。”
岁晏含糊应了一声。
两人用完午膳后,岁晏爬到床上睡午觉,手肘碰到床上时,痛的他“嘶”了一声。
端明崇正在点安神香,听到声音转过头:“怎么了?”
岁晏撩开宽袖,将手臂曲起露出手肘上一道血痕。
端明崇顿时被吓到了,忙走过来捧着他的手:“这是……怎么弄得,这么严重,疼吗?”
岁晏撇撇嘴,添油加醋道:“我今天踩着梯子剪花枝,宋冼路过时故意在下面吓我,我一个没站稳便摔下来了。”
端明崇皱眉:“宋冼?”
岁晏:“嗯啊,他对我特别凶,每回见面都要数落我。”
端明崇面如沉水,让人拿来了金疮药,亲自将岁晏手肘上的伤口处理好。
“还能睡着吗?”
岁晏动了动手臂,其实没有多疼,但是这孩子为了坑宋冼再次不要了脸,皱眉道:“八成疼得要睡不着了,我试试。”
端明崇就坐在榻边守着他。
岁晏闭眸试了一会,睡意很快袭来,就在马上就要睡着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自己还在坑人,忙掐了自己一把。
他可怜兮兮地张开眼睛,眸中还闪着泪光——被自己掐疼的。
“殿下,疼得睡不着。”
端明崇要被宋冼气死了。
自己心心守着的人,只是一个没瞧见,就被宋冼这么欺负。
满朝的人都在斥责岁晏不该入住东宫,还给他安上了个下毒谋害五皇子的莫须有罪名,这些端明崇都能忍,和颜悦色地当朝同他们分说,但是这个宋冼……
回想起自己查到的消息,当时好像就是宋冼让人下药这才害了岁晏——虽然端执肃和宋冼是被人当枪使了,但是却不妨碍太子殿下暗地里找他的茬。
端明崇边想边温柔拍着岁晏的手,哄道:“一会就不疼了。”
岁晏点点头,戏演够了他也不再折腾自己,闭着眼睛没一会便睡了过去。
岁晏在东宫住下之后,每日吃喝玩乐,时不时撩拨撩拨太子殿下,除了每晚的药瘾发作有些难熬之外,过的比在侯府还要滋润。
就这么平淡地过了半个月,满城冰雪初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