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言慎言。”他旁边之人要谨慎得多,拉了他一把道。
那大汉自知失言。便又踹了志旭扬一脚:“滚吧,再在太爷面前晃悠,太爷便将你送官!”
志旭扬晃晃脑袋,满脑子都是硕大的鸭蛋在飞着,他走了两步,又想起自己的东西,跑回来将那笼屉抱了起来,这才出了“群英会”地门。
才出门,迎面又是一记耳光。却是李记酒肆地伙计。他自馒头中拎起酒瓶,又揪着志旭扬的耳朵骂了两句。拖着他便要去那李家酒肆。王家馒头铺子地也跑了过来,将自家的笼屉抱走,便刻之间,志旭扬便两手空空了。
他被拖进了李家酒肆,倒也不怕,那掌柜的指着他骂,他便拍桌子对骂道:“小太爷活着也和死了一般,有本事的便打杀小太爷,瞅着官府如何替小太爷收拾你!”
这却不是虚言,因为国土日狭的缘故,大金如今财赋异常吃紧,虽然完颜守绪等群臣也想方设法广开财源,可是除了增加税赋之外,他们找不得其余方法。若给官府寻着口实,这小小的李家酒肆,便是卖了自己也满足不了官府的那八字大口。
故此,听得他耍起无赖,那李家酒肆掌柜地还真不能将他如何,只是又煽了几个耳光,便将他赶了出去。志旭扬出得门来,却觉自己放在墙边的那些家什也不见了。
“狗贼头,连小太爷的东西也敢偷!”志旭扬破口大骂了会儿,周围往来的人都不理会,连来看热闹的都没有。他自觉无趣,叹了口气,却见着那被关下的东水门再度打开。
接着又是方才那“呜”的长鸣声,志旭扬与街上行人一起都凑了过去,只见一艘十丈左右长的大船,缓缓行入东水门,若是与海船比,这船当然不算大,但在汴河中,这船就显得太大,若是横过来,便可将整个汴河都堵住。不过这倒没有什么惊讶的,这样大船众人没见过也听过,可象这艘一般,即不用风帆又不用桨篙,却带着隆隆的声响,上头还有一个直冒着烟地大烟囱!
“老天爷啊,这是啥子船?”
志旭扬吸了口气,然后立刻明白:这是宋人的新式船!
同样被震憾的还有金国朝堂上地皇帝和衮衮诸公们,得知这艘怪船消息之后,完颜守绪又将夜不能寐了。
这艘船绕在志旭扬脑子里,他觉得非常好奇,究竟是什么力量,让这么大的船竟然不需要帆桨。那船靠在群英会外码头上,立刻引来无数人围观,志旭扬也夹杂在其中,看热闹的人一散去,他却仍然不肯离开。
“大宋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当他腹中又觉得饥饿的时候,他想起群英会里那汉子说的,在徐州每个象他这般年纪的少年每日都有一个鸭蛋。
在这艘大宋船停在汴梁地这段时日里,志旭扬天天都绕着它打转儿,与看守船的水员都混得脸熟了,每日都缠着那水员问东问西,水员吃饭时见他可怜,也会给他来上一份。
“黄大哥,能不能载我去大宋?”听说这船即将返回时,志旭扬热切地问道:“听闻大宋那边遍地都是铜钱,只需去了那儿便能财?”
“胡说!”那水员哈哈一笑:“我大宋虽是富庶,但也不是遍地铜钱。象你这般小子,在大宋日子也未必好过。”
“为何,不是说每日里官府给个鸭蛋么?”
“那是在徐州方有。”水员摇了摇头:“你整日里在街上厮混,到了大宋便要被送进学堂里,约束得极紧,你必是消受不了的。”
“谁说我消受不了!”志旭扬瞪起了眼睛:“只要管饱,便是坐牢我也乐意。”
“不成,不成,非是我不帮你,我们船来大金,船上载着多少人,回去多少人,这些都有记录,带了你就无法离开了。”那水员仍是摇头,任志旭扬如何哀求也不同意。这倒不是他没有同情心,而是轮船招商局纪律完全依照流求来,他自己在流求也是受过那纪律的,如何肯做这般事情。
志旭扬听得极失望,他哀声叹气地道:“那你们明日何时走?”
“早上便走,明早你若是来的话,我还可给你些东西,须得早上刻钟八点之前。”那水员道。
但第二日早晨八点准时开船的时候,那水员也不曾见着志旭扬,他颇有些失望,原先想给志旭扬一些钱钞,让他能做个小生意过活,如今却只能任这个少年自生自灭了。他自家也是过惯苦日子的,若不是幸运到了流求,早不知死在何处,故此心中很是感慨。
可船刚出了东水门,船上便起了骚动,另一个水手在船上的储煤间里现了志旭扬,这小子将自己埋在煤堆之中,竟然在夜里混上了船!
事关重大,普通水手无法决断,便只有去问船长。船长乃是曾远赴东胜洲的义学少年,听得志旭扬哭求,心中大为不忍,想到自家当初也是这般,脑子转了转,与志旭扬说清楚之后,便允许将志旭扬带到船上。
他准备在宋金边界之处将志旭扬放下上岸,再给他点钱钞,到时能不能混过边境卡哨,那就全看志旭扬自家地本事了。
注1:汴梁部分描写,来自《清明上河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