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以为江帆的仇人不过是忠义堂的一个普通混混,谁能想到江帆这个贫家少年会和杨彪这个忠义堂新晋高层结仇。
若是他提前知道,绝不会同意范闲赠刀。
而且更没想到,这江帆竟然不光胆色过人,行动力更加了得,当晚就干掉了杨彪。
事情闹得这么大,忠义堂肯定要追查到底,官府里有的是追凶查案的能手。这江帆凭一时之勇杀了人,但一个半大孩子心思能缜密到哪里去,就算知道掩盖现场痕迹,但在捕快面前肯定漏洞百出,万一这江帆真被抓住,到时候肯定会连累到他们。
范阙眉头一皱,朝管家安排道:“你去县衙守着,让老三仔细打探案情,一有消息马上回报。”
等管家领命退下,范阙看着还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范闲,忍不住问道:“小闲,你可知道那个江帆家住何处?”
“孩儿只知道他家住在哪条街。”范闲摇头,又问道:“爹,怎么了?”
范阙叹了口气:“我原本以为他不过是杀个忠义堂的小混混而已,谁能想到他竟然干出此等大事。事情闹大了啊!”
“爹,你是说这事咱们家撑不住?”范闲反应过来。
范阙劝慰道:“那倒不至于,忠义堂如今虽然势大,但咱们家业不是吃素的,而且你三叔是从九品官的巡检,手底下还有百来号人。你不过是送人一把刀而已,何罪之有。”
“只是那江帆恐怕是难逃一死,杀人偿命,毕竟这事不占理。”
范闲对江帆很有信心,摇头道:“爹,我看江师弟胆大心细,他既然敢动手想必早就料到这一幕,肯定会将手脚处理干净,我之前听三叔说过,县衙里多得是破不了的命案。”
“唉。”范阙叹了口气,解释道:“你可知道为何人死后要停灵七天?”
范闲先是不解,而后忽然瞪大眼睛,连忙问道:“父亲,这头七回魂夜是真的?”
范阙点头,道:“是真的,人死之后魂魄就会离体,在外游荡七日之后方才散去。而有些人死后怨气极重或者心有眷念或者遇到机缘,便有机会变成鬼;”
“但无论变不变成鬼,七日之后魂魄都会回到尸体旁边。这时候若是请高人作法,便可让魂魄现形。”
“我原本以为江帆不过是杀一个忠义堂的小混混,也就没有提醒他,杀人之后要趁机打散魂魄,毕竟武功县有这个能力的法师不会超过十个人,出手一次至少也得几百两银子。但如今忠义堂肯定会为杨彪招魂。”
“不行,孩儿现在就去找他,那条街人家也不多,只要想找,多问问总能打听到。”范闲一听急了,起身就想出门。
“站住!”范阙扯住范闲教训道:
“每逢大事需静气,你三叔就在衙门守着,且在等等消息。现在去找大张旗鼓的找人,岂不是自投罗网?”
又问道:“忠义堂其实并不在意是谁杀死了杨彪,在意的是脸面,混江湖最重要的就是名声脸面,我们若是能为忠义堂找到凶手,以咱们家的实力,这个人情忠义堂必须得认!做生意最重要的是有利可图,你可得想清楚了,是否还想保他?”
“爹,我要保他!”范闲眼神灼灼的看着范阙,肯定道。
“送刀还好说,现在出手保他,日后肯定就要与忠义堂直接对上,到时候咱们家可不是损失一点银子能解决得了。”
“我若真的将他交出去,那以后我就不是我了!”范闲还是摇头,坚定道:“爹,我想安排船,明天送江帆一家坐船离开武功。”
范阙只是道明其中厉害,见范闲已下定决心要死保江帆,并不再劝。
两人在大堂对坐饮茶,一直等到深夜,这时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从外面院外走进来。
男子看模样与范阙有几分相似,这就是范闲的三叔范雎,在武功县巡检司担任巡检,别看只是从九品,但那也是官身,地位在武功县可以排到前几名。
明朝县令除了京县之外,都是七品官阶。一般的县城除了县令,就是县丞和主薄。而县丞的官阶是正八品,县主薄的官阶是正九品,其余的属官、典吏、差役都是不入流。
武功县因为境内有长江流过的缘故,所以设有巡检司,而范闲三叔范雎就是巡检司的巡检,从九品。管的又是长江水道,在县城有自己的衙门,足以被人称上一声四老爷,
这就是范阙的底气,忠义堂毕竟只是一个没有背景的江湖帮派,大刀关胜再厉害也不能与官斗。
“三叔,你怎么来了?”范闲立刻起身相迎。
范雎朝范闲点点头,先让带路的管家退下,这才向范阙问道:“大哥,这事和咱们家有关?是咱们的人干的?”
“不是我们的人,是小闲的师弟,他与那忠义堂杨彪有仇,小闲借的刀。”范阙言简意赅的回答。
“三叔,现在情况如何?”范闲焦急的问道。
范雎喝了口茶,道:“别担心,你那师弟做得很干净,我听杨班头说,忠义堂请了几个精通刑事的老捕快,愣是一点线索都没查出来,这案子基本上是破不了。”
“可是我爹说可以找法师招魂。”范闲忧虑道。
“招不了魂,他用了闻香教的驱邪符,这驱邪符对付鬼神不行,但对一般的魂魄却很好使,那杨彪的魂魄被他打散了。”范雎笑道。
范闲听见江帆早有预料,杨彪的魂魄已经被他打散,顿时松了口气。
范阙原本平静的脸上不经露出一丝惊色,感叹道:“你这师弟不错,之前你结交的人,都是些狐朋狗友,我一个都看不上眼,现在看来你倒是交上一个益友。”
范闲此时正为江帆高兴,也不反驳父亲范阙顺带指责他的朋友。
范雎吹了吹茶沫,点评道:“你这个师弟,胆大心细下手狠辣,虽然修为差了点,但还是有可取之处。对了,这人品行如何?”
“我这师弟平日里虽寡言少语,但一开口便一向直指要害。而且孝顺父母,品行自是极佳。”范闲顿了顿,故意卖弄道:
“三叔,你有所不知,我那师弟何止是修为差点,他是根本就没有修为,他才十四岁,站桩还是前两天我亲手教他的。”
范雎手一抖,茶水差点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