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找到雪之下阳乃并不困难,有些人即使在黑暗中也会闪闪发光——这种光指的是那种因为气场形成的存在感,乍一看会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压力,然而,又不会让人觉得过于可怕从而敬而远之。
距离贵宾区的警戒线不远的地方,雪之下阳乃就静静地坐在那里,受达官贵人们青睐的藏青色的浴衣,让她笼罩在一种贵族的气息当中,浴衣上点缀的百合花图案,则衬托着她的优雅。看上去凛然而不可侵犯,但是,却又和那种完全拒人与千里之外的样子有一股微妙的违和感。
如果说她的妹妹的气质是让人觉得天生地无法接近的话,那雪之下阳乃,就给人一种虽然遥远,但是却想要接近,想要了解,甚至,对于某些大人物来说,想要征服的吸引力。
在社交场合中,这样的人永远是受欢迎的,我不知道这是一种雪之下阳乃的天生的气质,还是后天养成的结果,也许,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楚这一点了吧,当这种表现已经深入骨髓的时候,就好像有些演员会因为过于入戏而分不清剧中的世界和现实世界一样。
所以,在现实中演戏,和在剧本的要求下演戏,到底是哪一个更好呢?
在我观察雪之下阳乃的过程中,我相信,她也一定发现了我。虽然她看上去没有任何行动,但是,她之前轻轻地摇着扇子的手已经放缓了。
“哟,那不是和也弟弟吗?一直在那里偷偷地看着女生可不是绅士的行为啊!”
“所幸我不是上流社会的人,所以我也不用遵循上流社会的礼节。”我耸了耸肩,站了出来。
“啊啦啊啦,那我换个说法,一直在那里偷窥女生可不是一个文明人应该有的态度。”雪之下阳乃换换地站起身,嘴角勾勒出一个轻轻的弧度,慢慢地朝我的方向走了过来。随后,我们被象征着贵宾线的绳子隔住,就这样相互对视着。
“和也弟弟不想过来看一下吗?这边的风景会比较好哦!”
“你以为我是笨蛋吗?虽然现在附近没人,但是如果我想要跨过这条线的话,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就会窜出几个安保人员把我当做危险人物扑倒在地了吧?”
“嘛,没那么夸张啦!安保人员反应过来是需要时间的,”雪之下阳乃笑了笑,说道,“到时候你就把我当人质威胁他们就可以了。”
“然后我就会加上一条绑架的罪名吗?”
“好像是这样子啊!”
“所以你还不断地鼓动我过去?”
“当然啦,因为和也弟弟想过来嘛!否则我可不相信你会因为喜欢姐姐我而在那里偷窥我这么久,恩,我们两个差了几年来着,四年吧?虽然说和也弟弟可能意外的和‘年上系’的人关系密切,但是我觉得我应该超过你的狩猎范围了吧?”在提到“年上系”这个词的时候,雪之下阳乃轻轻地顿了顿,这似乎只是语句中的正常停顿,但是看她的眼神,又好像是在强调些什么的样子
“说的我好像真的有什么‘狩猎’的企图一样。”所以,我回避了她的这个话题。
“那么,如果有的话,可以达到什么程度呢?”
“如果真的要讨论这个话题的话,我觉得雪之下前辈可以把我邀请到你的旁边去说这个话题会比较好,毕竟,我不喜欢隔着这条线,有这条线,感觉我们处在一个不平等的位置在对话一样。”
“那你可以直接踏进来嘛!”雪之下阳乃眯缝起了眼睛,再次怂恿道。
“然而我的想法是让雪之下前辈邀请我进来啊!僭越,从而向国王进谏的底层人士,和国王因为礼贤下士而邀请过来的谋士,谁的地位更加重要一点,不言而喻了吧?”
“所以,你就自认为是那个谋士了咯?”
“对啊,雪之下前辈,因为,你向我提过一个问题嘛,现在,我带着问题的答案归来了,你不应该欢迎我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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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警戒线的一头踏入警戒线的另一头,就好像踏入了另外一个世界,这里不仅仅指的是心理上的变化,也是直接的感官上的体会。警戒线的另一头是属于庶民的,拥挤但是不失亲切感的世界,警戒线的另一头,是属于上流社会的,空旷,但是却显得有些冷漠的世界。
“果然这边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啊,可以深深地感受到所谓的阶级差异,这个阶级固化的社会什么的。”
“其实贵宾席也只是名义上的贵宾席而已,买票就可以进,票的价格有些贵,但是一般的工薪家庭也都是承担得起的,只不过为了欣赏烟花大会,专门买这种地方的票,有些不值得罢了,”雪之下阳乃摇摇头,说道,“再说,参加祭典或者大会这种活动,其实感受的是这种地方的气氛吧?这种地方有些太冷清了,没有气氛的祭典,也就没有意义了哦!”
“也许有道理吧?不过我倒是觉得,这只是因为人们被这一套社会阶层的枷锁给束缚了,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也可以进入到这个场所而已。庶民天生地认识到自己和上层社会的差距,于是告诉自己,精英可以为我们做出更好决定,最终,满足于这个差距。这只是一个社会意识罢了。”
“所以,和也弟弟想打破这个枷锁吗?”雪之下阳乃轻轻地耻笑着说道,“你是赤军的继承人吗?”
“当然不是,只是觉得有些讽刺罢了。其实每个人,本应该都是知道的,知道什么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然而,他们却放弃了知道并作出选择的机会。许多人觉得别人能够做出比我们更好的决策,于是耻笑那些为自己做出决定的人。当然,不少为自己做出决定的人也的确很笨,他们被不足够的知识和心思所迷惑,他们被社会给他们加上的心理暗示所迷惑,最后,的确没有办法自己为自己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只是最近,我才意识到这一点罢了。”
我有些过于自然地把这些话说了出来,因为雪之下阳乃对于我来说是彻底的陌生人,而只有和陌生人,才不用担心对方会对这些话产生任何想法——纯粹的观点的交流而已。
“总而言之不用担心和也弟弟率领底层来推翻我们的统治了就行,”雪之下阳乃就像是毫不在意我到底说了什么一样,“咯咯”地笑着,“那么我们这些‘上流人士’至少还可以坚持一会儿。”
“嘛。”我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
“能够想清楚这些的和也弟弟,想必也是明白了,我当初的那个问题的答案,才来找我的吧?可惜雪乃酱不在呢,如果在对话,让她当面听一下和也弟弟的答案想必会很有趣。”
“她不会明白你的那个问题的意义的,不是吗?或者说,她并不想知道并阻止自己知道,你的那个问题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毕竟,她是一个‘绝对正确’的人呢!所以,让她来听这个问题的解答,其实也没有什么意义。”
“所以有的时候姐姐还是很重要的咯!”
“对啊,姐姐是挺重要的。”我想起了结衣姐,想起了小木曽前辈,轻轻地抿了抿嘴。
“那么,和也弟弟,答案是什么呢?”
“如果一个人从别人那里借来了危险的东西,那么那个人自己当然要承担风险。但是,如果那个人是在自己无法做出完全的理性判断的前提下,被别人诱导着借出了危险的东西,那么,借出东西的人,自然也应该承担责任。那种名义上的中立是一种偏向,对于错误,应该由那个人自己来纠正——当然,前提是那是错误的话。”
“有意思的回答啊,姐姐我终于放心了呢,还担心和也弟弟是那种玩弄了女生之后随随便便不负责任就走人的男生呢!”
“我从来不是那种人,另外,雪之下前辈,你的这个比喻很危险,不是吗?”
“其实我也不大清楚啦,只是我记得之前和雪乃酱聊天的时候提起来过清泉中学最近所面临的问题的事情——当然现在已经不是问题了。因为好奇呢,我稍微关注了一下清泉中学那边的一些八卦啊,绯闻啊,什么的东西。”雪之下阳乃抿着嘴笑了笑,露出了一个不可捉摸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