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华宫,崇宣殿暖阁中,年近六十的羽帝手握朱笔忙碌着,似乎完全忘记了一边跪着的儿子。
云意初蟒袍银冠,直挺挺跪在书案前的青砖上,十二月的天气,再多的暖炉也逼不退地面湿冷的阴寒,他盯着专心于政事的羽帝,更漏的水滴一声声提醒着时间的流逝。父子俩,谁都没有开口,无声僵持。或者,不该说是父子,除了他延续着羽帝的血液外,他们只是君臣。
“咳咳咳……”地面的阴冷渗透云意初的双膝,蔓延往上,他憋不住咳出声来,待平息了这一阵咳喘,他露出一脸丢人的表情,他最不想的就是在羽帝面前暴露他任何羸弱的一面。
羽帝眉头轻皱,将朱笔随手架在笔山上,一双洞悉万事的眼从奏本上微抬,俯视着这个让他头疼的儿子。
“跪了这些时候,清醒了么?”羽帝不紧不慢的语调带着沉沉的威严压在云意初心头。
“儿臣何时睡过?不清醒的看着周围这些人这些事,只怕早已和皇兄一般。”
“砰”羽帝手掌重重拍在桌案上,朱笔滑下笔山,带出一抹红色。羽帝复杂地看着云意初,片刻后他收敛了怒气,仰头靠在椅背上。他知道云意初口中的皇兄不是别人,是这个皇室中所有人心上的伤……
“看来朕还是太放纵你了。初儿,世代祖宗立下的规矩无可更改,你那些隐藏起来的心思他们看不懂,身为你父皇,怎么可能不了解。幸而你这次没有得到洗剑阁,否则许多人都不会坐视,你可明白?”
云意初墨一般的眼眸听到这些凝起化不去的冰寒,祖宗规矩?呵呵,如果人人都安心依从,又怎么会轮到云意衍坐了东宫太子位,只不过碍于羽帝及皇室颜面,无人点破罢了。羽帝呢?想必他心里比所有人更清楚,但他将那些见不得人的丑闻都掩埋进深深的宫墙里,不允许任何人拆穿。
这些云意初当然不会直白地说出激怒羽帝,“父皇难道不认为洗剑阁是一个很重的砝码?很重的保命砝码。”
“住口!什么保命砝码,谁会,谁敢要过你的命!朕给你追云骑,给你富庶的封地随你想去便去,初儿!不要把一切都扭曲来掩盖你的野心。”
没有人要他地命吗?他地父皇怎么能自欺欺人地把一切说得如此祥和。野心。他不否认。可为什么不问问他。他地野心从哪里来!他压下一瞬涌上心田地陈年旧事。羽帝同萧沉雪。忽略结局。他们也曾刻骨铭心、倾尽所有地爱过。既然如此。又为何把他想得那么不堪。
“儿臣想问一句。您当初带回我母妃。可曾想过一丝半点利用母妃身份稳固羽国地地位?您不必回答。因为想听答案地不是儿臣。是母妃。只是她如今已经听不懂了。”
羽帝陷进沉思。莫非他这儿子当真爱上了那个江湖女子?绸城发生地种种。云意初地痴情。他在线报地回禀中知道地详细。本以为都是云意初为得到洗剑阁这个庞大助力地手段。他推测过所有。只有真情这一点。他想都没有想过。自己和萧沉雪地遗憾至今侵蚀着他已经不再年轻地心。云意初地问将他带回到几十年前。他与萧沉雪初遇时。记忆就如同画卷。即便今朝已经物是人非。那画卷依旧鲜艳。他曾想过。一切重来。他还会不会不管不顾地将萧沉雪拉进皇室这个漩涡中……他没有想出答案。可他深深明白一点。江湖对于皇族来讲。可以利用。可以挞伐。可以与之相安无事。但江湖人永远无法融进皇室地层层利益中。当年地他。差一点就因为萧沉雪丢了皇位……不……不行……即使云意初是真情也于事无补。且不论那女子来自江湖。单单她洗剑阁阁主地身份。就断断不能让她在云意初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