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回 物非人亦非 成烬无忏悔(2 / 2)

云沐昪兴高采烈地比划着今日武师新教他的招数给云漠澜看,小小的木剑也舞得虎虎生风。

云漠澜看着他直到他收势,然后在他头顶上拍了拍。

“爹爹你受伤了!”

云漠澜看着自己的手腕才发现他被云漠尘抓伤的那几道血痕,动作一顿却又在下一秒将伤藏了起来,“爹爹没事,不过是不小心刮到了。”

看着儿子那紧张不已的神情,云漠澜蹲了下来抱着他哄了哄,“你看爹爹这不是没事吗?”

“你就这么喜欢习武?”云漠澜瞧着云沐昪眼圈都有些红了,赶紧转移了话题,“就是因为云凰将军看起来很帅气?”

因为这小家伙习武吃了不少苦,童儿都不忍心看着了。反倒是他自己似乎没觉得有什么,再苦再累都坚持下来了。

云沐昪点点头,但很快他又摇了摇头。

“我……我想像风姨那样做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这样就能保护姐姐还有弟弟妹妹了!还有爹爹和娘亲!”

保护……家人吗?

云漠澜正对上了云沐昪那双澄澈又坚定的眼睛,到如今刚才在襄王府里经历的一切才终究烟消云散了,就像阳光透过层层叠叠能压死人的乌云落下来的那个瞬间一样。

云漠澜说着把云沐昪抱了起来,带着他朝后院走去,“你重了不少啊,再过些日子,爹爹就抱不动你了。”

“昪儿的志向高远,但那也你长大之后的事了。如今还是先让爹爹保护你吧,保护你和你的兄弟姐妹还有你娘亲。”

云漠澜笑着听云沐昪在他耳边说着他会很快很快长大的,但是他肯定没重多少,爹爹还能再把他抱起来一段时间的。

这一日之后云漠澜还是依旧没想好究竟要怎么处理他手中的那些东西,若真是交上去只怕会给七弟带来麻烦吧?就算是匿名上交……父皇想要查到这些东西是从他手里出去的也一定很容易,但是怀王府可从来都没有这样能力去找到这些证据,一旦父皇询问他……只怕终究是瞒不住的。

而云漠澜现在很清楚云漠寒不想搅合到朝事中的心思,他能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云漠若拉下马,就摆明了是不想要这样的功绩,虽然隐约明白这似乎和他与云凰的婚事有关,但是云漠澜还是想不太清楚他究竟为什么这样做,不过云漠澜却不想坏了他的谋划。

现如今他就是担心云漠尘那边会不会气急败坏做出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情来。

而襄王府里,却安静的让人觉得有些许诡异了。

自云漠澜走后,云漠尘便把自己关在了屋中,再也没有迈出过房门半步,就连他的贴身小厮在尝试了两次之后也不敢再去叫门了。

云漠尘瘫坐在地上看着他自己的手看了很久,直到天完全黑了,屋中没有了一丝光亮他也没有动弹分毫。

他的手上有不少的血迹,尤其是他的指甲缝里,他抓破了云漠澜的手腕,之后又抓破了自己的脸,还有他最后摔的那一跤,摔了一脸的血,用手抹过之后手掌上也是猩红一片。

那干涸的红褐色在他的每一丝掌纹里,在他的指甲与血肉之间,云漠尘不受控制的去扣他指甲缝里的血,他知道在他的自己的血迹下面有云漠澜的血。

云漠澜的血。

云漠澜的。

云漠澜。

他用力扣着自己的指甲缝,但是那些落下的棕褐色粉末真的已然分不清究竟是谁的了,他们本就是血脉相连的兄弟,血液相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云漠尘就是不甘心。

他用力的扣着,直到他的指甲和下面的血肉的分离了,新鲜的血液再一次冒了出来,十指连心的疼痛似乎也没有被他察觉,他盯着自己冒血的手指看了一会,又开始扣下一根,直到五指的指甲都被他自己剥离了才终于发出了愤怒的嘶吼,然后用那流血不停的手指在地上不停的抓挠着。

似乎只有这样的疼痛才能缓解他此时的愤恨。

云漠澜不要他了,真的不要他了!

……为什么?

他有哪里做错了吗?

他从来没想过要害他啊……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去害云漠澜本人啊?就因为他想要那个女人和那些小崽子的命他就不要他了?

他才是和他一起长大的那个人,而那个女人和那些小崽子才在他的生命里出现几年?!

他那么爱他……那么爱他!

云漠澜究竟为什么能转身就走?为什么头也不回的离开他?

当初在松林里相遇的那个人,那个坐在石上抚琴的翩翩公子是他先遇见的,先看见的,怎么就不能是他的了?

他居然还来帮那个根本不肯站在他这边的“母亲”说话?居然还想为那个把他一扔二十多年的皇帝求情?

他为什么不站在他这边?又为什么要帮那些根本对他不好的人?

云漠澜……

云……漠……澜……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

云漠尘从地上爬起来又看到了桌上那封肃昭仪写来的信,他不屑一笑,他才不要看那里面写的是什么呢,都是谎话,所有人都在骗他!

他要把信烧掉……对,他要把这骗人的信烧掉!

云漠尘用那只满是鲜血的手拿起了信封,然后转了好几圈也没找到火折,他推开了门朝着院中的灯笼处走去,那里有火,能帮他把这封信烧了……

烧了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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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子时过半禁卫军的警哨声响彻了安阳城的上空,襄王府走水,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蔓延极广,几乎整个襄王府都在燃烧,直到第二日中午大火才被彻底扑灭,府中的丫鬟仆役只有三人逃过此劫,如今也还是重伤状态能不能醒来活下去都是未知。

可府中所有尸身都被烧的面目全非,也不知究竟哪个才是襄王殿下。

禁卫军也去城外云漠尘那唯一一处在册的别庄找过,那里也一样无人。

云漠澜听闻云漠尘生死不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晚间了,但是他也只是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如今这结局也只能说是云漠尘咎由自取罢了。

宫中肃昭仪也一样接到了消息,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她便晕了过去,醒来后支走了身边唯一的老宫女,便自裁了。

她明白若是云漠尘还活着那今后他只会惹出更大的乱子,那她也就真的无颜再见云帝了,若是他真的死了……

那是她当初拼尽全力才保下来的孩子……这样的结局……那她也就没有什么再留在尘世的理由了,到了那边她的母族或许也不会放过她这个叛徒……不过那又能怎么样呢?

就像她不后悔当年爱上云帝,如今也不会后悔就这样离开他。

云帝原是等着看有没有人会拿着云漠尘犯罪的证据出来活动活动,但是却没想到会得到这个自己儿子生死不明的消息,他倒是宁愿云漠尘是真的死在这场大火里了,不然只怕将来又是一番朝堂动荡,社稷不安。

他现在走了到还算是能有个清清白白的名声,不至于在史书里遭后人唾骂。

走了也好啊……

第二日云帝以妃位规制下葬了肃昭仪之后便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地处置了薛丰,薛家涉案者皆斩首,其余不做牵连。

而与云漠尘接触最紧密的刑部左丞元峰被贬到台州做了个县令,刑部经过次一番做了个大清洗,彻彻底底被童可言掌握在了手里。

等这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熹平七年,三月十五,一年一度的百花宴又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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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是:爱恨嗔痴苦不悟,一朝疯魔或化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