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比斯合上笔记,挥挥笔杆,桌上堆成小山的书便被风温柔托起,接连送回书架。
在最后一本书距离书架不到半米的时候,阿比斯听到楼下传来一道年迈慈祥的老人声音——
“圣子殿下,听说您提前回来了。”
托着书本的风消散无踪,堪比砖块的厚重书本啪地一声砸落在地。
原本坐着黑发亡灵的椅子上,银发天族慢吞吞站起身,从座位走到栏杆边。
伴随着他不疾不徐的步伐,他身上那套过于随性的黑色衬衣和长裤被替换成了白色制服,制服上用金色丝线绣着光明教的教徽。
白到仿佛会发光的修长手指搭上栏杆,巴德尔望着楼下的老人,金色的眼瞳不像面对阿比斯那样充满了恶意,柔得像一汪圣水,令人甘愿溺毙其中。
“威利。”巴德尔唤出老人的名字,无奈道:“我不喜欢舞会,所以提前回来了。”
“您没必要为阿比斯殿下开脱。”老人仰望巴德尔,鹰隼似的眼仿佛看穿了一切:“罗兰骑士长都跟我说了,是阿比斯殿下自作主张离开,还在途径的小城里和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孩发生了不正当的关系。”
“阿比斯殿下从未考虑过您的感受,这是不对的。”
“威利。”巴德尔打断老人的怒火,一副想为另一个自己说话,却又实在找不出借口的模样,最后只能把锅推到邀请他们去舞会的同学身上:“他们讨厌阿比斯,阿比斯想离开,情有可原。”
这是废话,没谁会喜欢一个亡灵。
——除了那个奇奇怪怪的半精灵,她居然会对阿比斯的身体产生兴趣,也不知道该说她大胆,还是该说她肤浅到丢了脑子。
“她很优秀。”听到巴德尔在心里贬低林灼,阿比斯下意识反驳道:“她对符文有独到的见解,无论是哪个领域的魔法,她都能信手拈来。”
“是啊,不然她怎么能把你骗上床。”漫不经心的讥讽丝毫不影响巴德尔在老人面前维持温和善良的形象。
老人也明白阿比斯在学校的情况。
如果说黑暗生物令人讨厌戒备,那么亡灵算是其中之最,甚至连同为黑暗生物的魔族也不喜欢亡灵。
在这样糟糕的环境里,阿比斯没有扭曲变态已经难得可贵,但人心总是偏的,比起阴郁寡言的亡灵,老人自然更心疼代表着光明和圣洁的天族巴德尔。
在巴德尔看似开脱实则拱火的劝说下,老人愈发对阿比斯感到不满,第不知道多少次遗憾这两位殿下是一体同生。
如果他们只是寻常的双生兄弟,身为圣子的巴德尔殿下就是完美的。
只要能把他们分开——日常的问候结束后,老人怀抱着这样的念头离开了图书塔。
图书塔的大门关上,巴德尔眼底的温柔一扫而空,他转身走向书架,捡起那本掉落的书,推进书与书之间的缺口:“你看他们多蠢,总是一厢情愿地认定光明就是善良,黑暗代表邪恶。”
阿比斯没说话,巴德尔讨厌他,他也不喜欢巴德尔,他们相看两厌。
巴德尔也没指望阿比斯能给出什么让他感兴趣的观点,他展开雪白的羽翼,微一振翅,飞上图书塔顶端,穿过用各种颜色的玻璃拼凑出玫瑰图案的塔顶,就像穿过一层薄薄的水膜一样轻易。
他又往上飞了一段,最后停在半空中,将整个圣都收于眼底。
目之所及,是他的领土,可他看着这片土地,眼底没有丝毫的情绪。
“我有些厌倦了。”他说,高处的风吹起他的衣摆,猎猎作响,“但是这样的国家,就算毁了也没什么乐趣,对活在苦难中的大多数来讲死亡反而是解脱。”
他凝出一张看不见的椅子坐下,右腿搭在左腿上,姿态优雅,态度难得和善地向阿比斯提出一个想法——
“我们来改变这个国家,让她变得富足,变得强大,变得和谐包容、公正平等,让受她庇护的子民幸福安乐,然后……”
幻想可能会有的画面,巴德尔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快乐,任谁看了都会为之动容。
“毁了她。”
……
在公爵夫人使用龙骨之前,林灼需要暂时留在公爵的城堡。
在此期间,公爵会派人去准备好林灼要的那些材料,林灼也开始为离开这个世界进行准备。
她在纸上重新绘制了魔法阵,一个符文一个符文地进行检查,确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避免第二次传送犯同样的错误。
她来来回回检查了两天,愣是找不出差错,甚至还发现了可以选定传送地点的新思路。
符文没问题,那就有可能是在魔法阵启动后发生了什么意外。
林灼记得当时有人闯进了她家,还试图闯入她的地下室,可能是在那个时候,有谁突破了她施加在地下室周围的禁制,做了什么影响了她魔法阵上的符文。
偏偏林灼当时闭上了眼。
血族畏惧阳光,林灼的眼睛不至于被太阳一晒就烧成灰,但也不能受强光刺激,所以在魔法阵启动,符文全部亮起之后,林灼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