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徐宅疑影(五)(1 / 2)

老房有鬼 qiuxinxin 9451 字 2019-09-12

 我们偷偷地睁开眼睛,面前没有了“他”的踪影,徐奶奶她们就在离我们不远处,毫无知觉地僵立着,目光直直地穿过我和徐岚,没有任何焦点,对我们声嘶力竭的呼唤也毫无反应,如同是……一具具行尸走肉!我们试图到她们身边去,但一接近她们就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把我们冷冷弹开。徐岚还想拼命再试,我一把拉住了她,因为此时,半空中出现了一尊巨大的白玉饕餮像!它顶生羊角、目发红光,有头无身、面貌狰狞,一双血红色的巨眼闪烁着邪恶和贪婪的光芒,一张硕大的嘴巴几乎占了整个头的二分之一。只见它刻意张大嘴,恶狠狠地吞噬着向它涌来的光纹。每吞下一波光纹,它似乎就会涨大一圈,可它眼睛里燃烧的贪婪的**,却一点也没有减少,一刻不停地只顾张嘴吞噬,活像是个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

我看着越长越大的白玉饕餮,目瞪口呆,心里充盈着极不真实的感觉,这一切本应在神怪小说和黑暗的噩梦里才会出现,可是如今,我们却好像陷入了错乱的异时空,正无可奈何地看着这一场妖怪表演。“小星星……你,你快想想办法!陈仇好像……撑不住了!”徐岚焦急地附在我耳边大声叫我,我猛醒,注目陈仇,她口中念的音节越来越急促,神色也越来越凄厉,额头上已经沁出了豆大的汗珠,手中黑石虽然还在向外散发着层层光纹,但光圈却在慢慢缩小,而且黑石流转的玉质光泽也似乎黯淡了不少。我恍惚了一下,心底深处有某种似曾相识的怪异的感觉一闪即逝,欲待深想,却又完全没有头绪。

情形不妙,我当然知道,如果让那白玉饕餮继续吞噬光纹增大,陈仇迟早会支持不住,到时,我们大家都会死,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扑上去?……不行,它在半空,我难道还能长出翅膀来飞上去!而且我和它的实力,实在差着十万八千里呢,扑上去送死啊!去找人帮忙?对了!可以……找常道长!自从孙安宁的事后,我很少会想起常道长,因为心里终究是有了芥蒂,所以直到这时,我想到常道长时,还有一瞬的犹豫……转而一想,也不行,一时半会,怎么来得及跑到道观!我急得团团乱转,连连搓手,却怎么也想不出办法来!

“哎呀!……它,它逼过来了!”徐岚的语气焦灼,“陈仇……陈仇撑不住了!……她一直在,在往我们这儿退!”果然,陈仇脸色惨白,声音嘶哑,口中所念音节已经开始断断续续,脚下踉跄,正被一步步地逼向我们,显然,它要把我们“一网打尽”。半空的白玉饕餮此时已长成硕大无比的怪物,它俯视我们的双目中射出了唾手可得、踌躇满志的神情。我的心像绷得快要断裂的弓弦一样,再想不出办法,我们不知道会陷入怎样悲惨的境地!

这时,只见陈仇猛地一跺脚,勉力定住身形,然后把手里托着的黑石用力向上一抛,她神色肃穆地念出一大串我们更加听不懂的音节。黑石原本已经有些黯淡的光芒霎时间璀璨夺目,白玉饕餮竟然被它的光芒逼退了十几米。与此同时,我又一次产生了异样的感觉,一种不祥在我心里蔓延。一直安静地躺在我裤子口袋里的那块“魔石”竟然开始颤动,还发出轻微的鸣响,而我的右手手心涌上了一阵阵熟悉的熔化般的剧痛,我急忙伸手一看,那个火焰形状的灼痕散发着金色的辉光,正使劲向外凸显,似乎变成什么活物要从我手上挣脱出来。

我惊骇莫名,狠命地一甩手,一道金光从我手上电射而出,竟然变成了一条须爪怒张的金龙,龙身上的鳞片鲜红,是朱砂画的符号。我呆呆地望着它,心内泛起一阵酸楚,眼前闪过了当年常道长在“废园”用灵符所化的金龙对付孙安宁的情景,多么相似的金龙!只是,再仔细看,这条金龙身形很小,更像是条蛇,朱砂画的鳞片有些模糊,金光也不如当年那样粲然。但是它却极为灵活,速度更是快得惊人,身子一屈一伸之际,已经射进了白玉饕餮的大嘴里。

白玉饕餮显然没防备,一口吞下了小金龙,一时间,金光从它里面向外迸射,还夹杂着火焰般的红光,使它看上去像是一只正在烈焰中炙烤的羊。(当然,是个超巨型的羊头!)白玉饕餮的神情痛苦起来,它的嘴巴不断地张开又合拢,巨大的头慌乱地左右摇晃,但是它盯着我们的双眼里贪婪凶恶的表情却没有敛去,看来它暂时被制,极不甘心,还想要反扑。

“班长,快……把,把你的那块……‘灵石’拿出来!”陈仇突然用嘶哑的声音转头命令我,脸上的表情十分奇怪,悲哀、无奈是这样鲜明地流露出来,仿佛有什么比眼前的危险更令她痛苦!灵石?……是了!只可能是孙安宁留给我的,那块所谓的“魔石”!那块被常道长的灵符淬炼过的、焦黑的石头,一直默默陪伴着我,如今却在我的口袋里颤动,发出越来越大的鸣响。我脑袋一片空白,僵硬地拿出那块石头,它焦黑的表面正流动着玉质莹润的光泽,和……陈仇手上的黑石一样!

仿佛一道雪亮的电光划过我的心头,我终于找到了原因!长久以来,我看到陈仇残缺的右手大拇指就会产生异样感觉的原因;还有刚才,我看着陈仇手托黑石,口中念出一大串我听不懂的音节与白玉饕餮斗法时,那异样越发明显,已经变成了不祥的预感!

陈仇,她显然早就知道“魔石”在我手中,而且对“魔石”的了解也远胜于我,除了孙安宁,恐怕只有当年用巫术害他的人才可能办到。但她不应该是那个人,年纪不对,那么唯一的解释是她和当年用巫术害孙安宁的人有极深的渊源!

“小星星,你还在发什么呆?快把东西给陈仇啊!”徐岚不明所以,但见事情已到了千钧一发的紧急时刻,而我居然死死地握着一块焦黑的石头,神色凄楚,怔怔地望着陈仇发呆,忙狠狠地摇晃着我的身体。白玉饕餮发出了震耳欲聋的一声厉吼,眼睛里的凶残和贪婪剧增,金光和黑石的光芒都在暗淡下去,陈仇焦灼而痛苦地伸出手:“班长,把‘灵石’给我!……再晚,就来不及了!”……不错,“两害相权取其轻”!我本能地选择了眼前与自己最为利益相关的一方,用微微颤抖的手把“魔石”扔向陈仇。陈仇面色一松,转动着自己残缺的右手大拇指,嘴里吐出一串音节,与刚才不同,这些音节我们虽然还是一点也听不懂,但是她的吐字宛如吟唱,韵律优美,意境竟然颇为古朴深邃,仿佛是一首远古的民谣。

一大一小两块黑色的石头在空中旋转着,放射出无比柔和的光芒,无声无息地彼此靠近。白玉饕餮嘶吼连连,吼声中充满了恐惧之情。我和徐岚睁大了眼睛,注视着这疑幻疑真的一切,只见小的黑石(那块焦黑的‘魔石’)一下子融进了大的黑石中,两块石头浑然一体,慢慢地向外延伸,就像是一块柔软的、叠起来的纱巾,不断地展开,虽然黑色并不是一种令人感到舒服的颜色,但现在这铺天盖地的黑色却给人安宁和祥和的感觉,我们置身其中,有种说不出的懒洋洋,仿佛春日和煦,我们来到郊外野游,沐浴在阳光之中,全身心都放松下来了。陈仇神色肃穆、镇定,残缺的右手配合着口中的吟诵做着一些古怪的手势,无限扩展的黑石,如水般波动,它的中间出现了一点烈焰,慢慢炽热,火焰也变成了银白色。这银白色的一点烈焰飞离黑石,在白玉饕餮的两眼之间穿过,这庞大无比又穷凶极恶的饕餮兽凄厉地惨叫一声,开始缩小,在它越缩越小,简直可以媲美袖珍小玩具时,陈仇把右手一翻,朝着虚空一抓,一片黑色的光幕立刻将变小的白玉饕餮紧紧包裹住,送到了陈仇的面前。饕餮拼命地扭动,妄图逃脱,陈仇冷冷地把自己残缺的右手大拇指咬破,一滴黑色的血滴入饕餮的顶心,迅速地渗透消失,那黑色的光幕转瞬化成了两条黑丝线,牢牢地系住了饕餮的嘴巴。陈仇手一招,那变小又被黑丝线系住的白玉饕餮乖乖地来到她的掌心,一晃,就没入她的手中不见了!

“哎呀!……白玉饕餮呢?怎么不见了?”我失声大叫,陈仇神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刚想说话,本来遮蔽着天空的黑色光幕陡然收缩起来,如同是有人在折叠它一样,它慢慢的,慢慢地变小,逐渐恢复成黑石的本来大小。……不对,是恢复成了我那块‘魔石’那样大小,而且它正缓缓地飞到我面前,毫不犹豫地落在我手中,紧贴着我那依旧泛着金色微光的火焰灼痕。“另一块大的黑石呢?怎么也不见了?”徐岚诧异万分地抓着我的手问,我隐约明白了一些,但许多事仍然像在水中望月、雾里看花一样,茫然而惆怅!陈仇看了看我手中的黑石,叹息说:“它已经……把你当成了主人,你把它好好收起来吧!”我握着黑石没出声,心中却很矛盾,说实话,如果这块“石头”不是孙安宁留给我的,如果陈仇不是和当年害孙安宁的人有关系的话,刚才,我早就把它给陈仇了!“……放心!这块……应该说,这两块黑石,是子母灵石。大的是母石,它蕴藏着无穷的力量;小的是子石,它是开启母石力量的钥匙!两块石头只有合在一起,才能发挥出强大而正常的力量。……我的意思是说,缺少了其中一块,这强大的力量就会失控,被邪恶的、贪婪的本神兽饕餮的**所控制……有时可能会反噬其主!

失控……反噬?!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孙安宁身化骷髅时痛苦、绝望的神情,耳畔仿佛又听到他充满仇恨的讲述:“她的表情刹时变得惊恐万状,结结巴巴地试图重新再念那些音节,我又一次扑上去,一口咬住了她托石头的那只右手的大拇指。……我拼命地咬下去……我竟然把她的拇指,连皮肉带骨头都咬了下来!!”我静静地望着陈仇,目光扫过她的右手,停在她的大拇指上。那残缺的大拇指就像是锋利的钢爪,把我的心狠狠揪住,痛楚如潮水般涌来。我竭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陈仇,你是从哪里来的?……闽南吗?”陈仇望了望我,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悲哀和痛苦,我慢慢地向后退,鼻子一酸,泪水忍不住滴落下来,心里一片冰冷,真想大哭一场。“小星星,你怎么哭了?……你们这是怎么了?……喂,你们说话啊!谁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徐岚见那几乎要了我们性命的怪物已经被制服,危险也已经解除,我和陈仇却不喜反哀,甚至泪如雨下,惊诧之余,心中顿时涌起了莫名的不祥和悲伤。

“……没事!徐岚,我们赶紧去看看你奶奶她们吧!”陈仇似乎再也不忍看我含泪而悲切的目光,猝然转头四顾,对我刚才的问题也避而不答,迅速地转移话题。“陈仇,你不是早就……说过吗?‘宿命的轨迹早已注定,注定的事是无可改变的!’……现在,你自己反而要逃避了吗?……我只想知道,你是从闽南来的吗?”我的语调非常平静,可是我的话却毫不留情地斩断了退路,是陈仇的,也是我的!

陈仇的身子僵住了,她黯然许久,终于转回头:“不错!班长,你说的对!……不过,我也并不是想逃避,有些事,现在是讲不清楚的,而且,也不应该……对你说!你要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吗?其实,我的家乡是你们都不陌生的地方。我来自广西十万大山北边的一个小村子,叫那巴。它,就隶属于——上思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