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她正同一路人说着什么,似乎笑着,又似乎没笑,他暗暗咬紧了牙槽,心道这人都教赶出府了,怎么丁点儿烦忧也没有,还能在道上同路人说笑?
“伯伦,你看什么呢?”胶东王也凑过去。
秦煜立即放下帘帷,淡淡道:“没看什么。”
此时他心头涌起莫名的恐惧,好像秋昙离了他,也活得很好。不该如此的,她应当以泪洗面,应当像他一样夜不能寐,如此她才会哭着求着要回来,如此他便能像豢养只雀儿一样养着她,养一辈子。
然而他分明又知道,秋昙就是如向日葵一样的人,而他是苔藓,附着在潮湿阴暗处。因腿脚不便,他几乎不见外人,甚至亲人,这辈子立不了功名,连婚姻也教祖母把控,活着便是死了。
他一面想像放了冬儿一样放了她,一面又想要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拉她在他的世界里沉沦。
那边厢,秋昙对秦煜的目光恍然未觉,她向那路人致歉后,便拿着荷包快步去了一个卖绣品的小铺子。
那铺子本不收单个的荷包,因见这荷包绣得实在好,便花五吊钱收了,还叮嘱秋昙往后再有绣品也拿来给他们,秋昙应了。
她将那五吊钱放进自己的小荷包里,拍了拍,心中十分满足,想着等将来恢复自由身,不说旁的,凭着这手绣活儿也能养活自己啊。
正忖着,见一卖糖葫芦的过来,她从荷包里掏出两个铜板,递过去买了串糖葫芦,一口一个吃起来。
抬眼间,正望见对面王记米铺前,一身灰蓝布衣的绿绮与个同色布衣的妇人不知在说什么,绿绮的口动个不停,似在争辩,不多时甚至开始跺脚。
秋昙于是又买了一串糖葫芦预备给绿绮,这便朝人潮中走去,向她招手,“绿绮,绿绮!”
可惜街道上人声嘈杂,绿绮没听见,让那妇人抓着手腕子拽走了,秋昙挤过人群,去到对面时,人已经不知去向。
秋昙看了眼手里那串给绿绮的糖葫芦,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儿,举起自己那串咬了口,真酸。
“诶,搬货的人派去了么?”
“派去了,陆家那个去了铺子,老三会拖住他,今儿他都走不开,你们尽管搬。”
秋昙听见“陆”字,循声望过去,便见两个着青绿色直裰的男子,正是上回她哥哥请回家喝酒的其中二人,她回想着他们的话,很觉不对劲儿,立即轻手轻脚跟了上去……
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秋昙隐约得知今日二人趁着她哥哥不在,派了人去仓库换货。
原来他们有路子拿到价格更低的香料是假,收买看仓库的,以次换好,糊弄陆春生是真。
不过,听到陆春生被骗,秋昙竟有些幸灾乐祸,谁叫他势利眼,连亲生妹妹的体己也算计的,可又转念一想,到底是原主的哥哥,他要被骗得身无分文,到时还不得向她要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