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二)(2 / 2)

太轮 魚木 0 字 2022-04-19

“嚯——”显峰衣袖一甩,头一仰,也冲过去。

“哈——”还有李玉儿,她还不忘往后喊道:“大师兄,柱子,跟上脚步。”

“呀”,“啊”,“哼哈”,“哇”!彻底乱成一团了。

这就是七玄山,乱哄哄的,一脸僵硬的大弟子吴楚义,说话中时常带着师父的口吻,往往仁义、道义。说归说,最惯的还是这些个师弟师妹。

话语最多的两位,其一李玉儿,她虽排行第二,可大师兄都得听她的。她一惯袒护小师弟,现在多了个小师妹。小蛮可是聪明的孩子,有了靠山,她在七玄山上可谓“佛挡杀佛”,看谁的饭菜顺眼,抢了便是。

对此,抗议最多的就是其二的江仁明。毕竟,其他人不抢,小蛮专爱抢他的。每每诉苦,周围总是极为平静,仿佛闻所未闻。

闹腾的场景,少不了四弟子陆显峰,他最爱的就是隔岸观虎斗,然后煽煽风,喝喝茶,点点火。江仁明常说他不顾手足之情,倒是实话,每回都把他的二师兄往火坑里死命推。

“若不推进去,哪来的乐趣?”这就是他的原话。

至于小弟子李柱子,最清闲,最开心的就是他。有时候,江仁明和李玉儿的风波会带进吴楚义,有时候又会扯进陆显峰,可他一直剩着。或许他自己都没发觉,师兄师姐最袒护的就是他。他是他们的小师弟,这个家里最小的孩子。

茫茫世间,纷纷境里,最安心的时候,就是这里。这里就是家,无忧无虑,又安安宁宁的。

“柱子,那边的树洞有吗——”大声呼喊着。

“没有——”回应着。

“显峰——”嗓门都快撕破了。

“没有——”更尖的嗓门出现。

“别让我逮住!”下意识地摸了下脸上的一排大包,那等吃痛,揪心的呼吼又出来了:“我要杀了你——”

“要杀了你——”

“杀了你——”

“了你——”

“你——”

这雄浑的回音,盖世神功呐!

“嘿——”那么,这多余的一声哪冒出来的?

真是的!睡得好好的,偏偏有只马蜂跑来执行正义!

什么?什么什么啊!

苍天啊!大地啊——我这是怎么了啊——

明明是跑来捣蛋,我为什么会信口雌黄说成执行正义?我的思绪,我的舌头。我的脑袋怀上宝宝了哇!还是歪掉了啊——

这边哎呀呀,有个时光鬼在发傻,在发愣,在做梦,在发神经。那边哇啦啦,有个**倜傥的弯刀侠客在发嗲,发功,纠缠,发牢骚。

哎呀呱嘎!这稀奇的一天。

“哇啦啦——我英俊的俏脸呐——”

“啦啦——我英俊的俏脸呐——”

“啦——我英俊的俏脸呐——”

“我英俊的俏脸呐——”

“英俊的俏脸呐——”

“俊的俏脸呐——”

“的俏脸呐——”

“俏脸呐——”

“脸呐——”

“呐——”

“哇哇——”这多余的,诡异的一声,又出现了。莫非,难道。好可怕,好可怕,想想都心里发毛,出来很多很多会发红光的密密麻麻的白眼睛呢。

而往下的,话语还有很多很多,马蜂听见了吗?没有。马蜂会听见吗?不会。那要是听见了呢?

要是听见的话,马蜂势必回来再咬他个十万百万口吧。

易京,靠近南边的一个古城。城外的山道,风里都是酒香。一块大青岩,前些日子遇上这里的雨季,织上厚厚一层青苔。

“呃!”重重一语打嗝,酒味泛上来,腊八可不管,靠在没有青苔的青岩上,举起怀里的酒坛咕嘟咕嘟很久,像个孩子似地笑起来道:“洒家还是戒不了,这里的花雕。”

咣咣当,滚动着,脚后边横着三四个睡姿优雅的空坛子。老乞丐和它们躺在一处,怀里也抱着个。夕阳都落了,他还在认认真真看暮色。

“呃!”又打了个嗝,腊八不再笑道:“洒家师父来过这了。”咕嘟咕嘟,又闷闷地道:“他不是洒家以前的师父了。”仿佛酒话,继续着:“他只有洒家师父的大个肉身。”

“没有脑袋,没有心。”又迷糊地说着。

“叫花子,什么时候上路?”忽然醒过来,腊八问起。

老乞丐伸手拉过一个空坛子,当作枕头,道:“不走了,就在这待上一年。”

“等谁?”腊八把身体往更高处挪。

“在这喝喝花雕,顺便等等木、石那两小子。”这样子躺着也能喝酒,左手轻轻捏住那口青瓷破碗,满上喝下。

腊八“哦”了一声,也看了眼暮色,又问道:“那俩小子必定从这里过?”

老乞丐笑起来,只有暮色看到了,道:“木、石二人可是谨慎人,来来去去从来是一样的路。”

“那是痴。”腊八却道。还笑起来说着:“叫花子在哪都一样,有个破碗就好。洒家就在这易京城杀猪,摆摊肉。”

“啊!吼——”腊八伸起懒腰来像头佛门的狮子,老乞丐转过头来看,只道:“你杀性太重,还是架口锅,你的腊八粥吧。”

“哈,哈——”腊八的笑声格外粗犷,胆小的人听了都会怕。

笑声中,有微微的脚步声随风而来。来的人脚步好轻,若有若无,还带来一股竹叶青的香,连老乞丐都在眨眼工夫中长出来一苗很深很深的兴趣。

也是个和尚。是个瘦和尚,比腊八更像和尚。一样光光的头,比腊八多一身茧绸僧衣,麻鞋是一样的。也有不像和尚的,腰间挂着个酒葫芦,荡呀荡的,竹叶的清香就是从那里飘出来。

哗沙,哗沙,瘦和尚摇摇晃晃地走,像酒醉后耍一套剑法,比风还柔,可隐隐地,有一种郁结。腊八起身,抚抚平自己的破衣裳,腰间的破袈裟扎得更紧了,只走到山道旁,双手合十,缓缓躬身。

瘦和尚也停下来,面对腊八,二人只隔一丈。他同样双手合十,缓缓躬身。

腊八缓缓直起身子,微一点头,好难得,好安详的一个腊八啊。垂下身,把酒坛子提起,直在悬空。瘦和尚双手依然合十,又一躬身,伸手接下酒坛。葫芦塞咬在嘴里,坛口一倾,酒水像细水一般落入酒葫芦。

汩汩汩,酒满了,凑到嘴边喝了一口,瘦和尚笑起来。把塞子塞上,又朝腊八合十躬身。腊八也笑,回了礼。瘦和尚自顾自摇晃着走去,留下一缕竹叶香。

“怎么和尚见面,连话都不说一句?”老乞丐笑着问道。

宫当宫当,腊八灌了两口酒,也笑起来道:“各有各的路,偶遇。”

“兴许一辈子也就碰头这一次?”老乞丐不回头地问起。

“呵!”腊八点头喝道。

老乞丐笑,坐起来喝酒,道:“连腊八都忽然起佛性了。”

腊八也笑,摇摇头:“洒家早忘了洒家是和尚了。”咕嘟咕嘟,喝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