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达好像意识到了自己的言语,连忙解释。
“哦不执笔大人,我绝对没有冒犯的意思。我就是想解释,凡人的身体本身就是三界中最不适合在地狱就职的。实话实说啊,你看你们啊,小毛小病多,什么吹个小风受个凉就要发烧感冒之类的。这种症状在我们人马身上可是从来没有的,我们就算裸着身子在寒冬里被冻上个三天三夜,也不至于发烧之类……嗨这还不如不解释呢,没有冒犯的意思啊。”达达又打了个响鼻。
“嗯明白,不冒犯。护法一职又是怎么回事?”
“护法嘛,维护秩序,必要时得充当保镖的角色。说白了,得观念正,脑瓜子灵光,还得能打。但您说说,地藏菩萨本就有护法,又不需要我这个能打的,维持秩序好像也有自己的一套管理方式。我每次问菩萨我该做什么,菩萨就说,做我想做之事就好。这我咋知道该干啥啊!”
达达懊恼地喝了一大口酒。陶碗又空了,我继续给他满上。
“嗯,做你想做之事。那你对此是怎么想的呢?”
“那我就不想做护法了呀!我受不了无聊的。所以嘛,就辞了职,每日就在地狱里兜兜风。看看铜锅煮人啦,自杀崖上又掉下来几个魂啦。血海里去喂喂鳄鱼啦,和孟婆聊聊天啦,都挺好。想着地狱里玩得差不多了,就回天狼星报告去。”
“打算什么时候回天狼星呢?”
“除了地狱最底层我没去,剩下的都玩得差不多了。据说地狱最底层很可怕,那里有最怨的魂,最厉的鬼,三界中最混沌最肮脏不耻之物都在那里。就连黑白无常下到底层办事,都得套上几层金布衫,金钟罩。”
人马压低了声音。
“就算是保护一层层穿上,我看他们每次工作完回来的时候,都是神情恍惚的,真的跟掉了层皮一样。你说吧,我身为护法吧,啊不,前护法,虽然能打,但也不至于说自己给自己找麻烦找到地狱底层去。这最后一层,我虽是好奇,但也不是什么惹人喜欢的旅游景点,您说是吧?”
“你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
“打算啊,我今天本想跑一天,把手续都给办了。办完就回天狼星去了。谁知道你们人间过春节了,大部分文职人员又都是你们人类,没人给办手续了。办不了手续,我就算回去了,也没办法和上司交代。罢了罢了,再玩个几日好了。”
达达喝酒的速度非常快,他已经等不及我来给他斟酒,自己抱起酒坛子倒了起来。
“执笔大人,都是神职人员,我不跟你客气哈。”
“不用客气,你请便。”
我看着达达毫不吃力地抱起酒坛,漂亮的手臂肌肉隆起。我盯着他漂亮的肌肉线条,走了一下神。
“执笔大人也是爽快人,有一事啊,想跟您直说了。”
“嗯,你说。”
“我挺羡慕你们这种文职人员的。”
“哦?为何羡慕?”
“不用打架,不用冲锋陷阵,动动笔头就好。至少身体上不用那么劳累。”达达说着,摸了摸自己搓衣板一样的腹肌。
我回想之前自己与地狱众生肉搏的种种……看来大家对“文职人员”的概念还是有不少误解……
“嗯。那你为何不做个文职人员?”我问道。
“你见过有人马写字儿的吗?”
“我见过的人马少之又少,大概不具有任何代表性。”
达达甩了一下脏辫:“那我就跟您说!执笔大人!我们人马生来就是冲锋陷阵的!笔头子这种工作呀,跟我们这种种族是无缘的!”
“您的家族中,一个写字的都没有吗?”
达达想了一下:“我妹妹,会画画。剩下的一个都没有。”
“你想做文职人员吗?”
“想又不想。有时候我觉得累了,打打杀杀的,没意思了。但我又觉得让我真的踏实下来,如果我像您这样,每日伏案听别人逼逼叨叨,怕是早就烦死了,一个字儿都写不下来。哎!执笔大人,您可真有耐心!来!干!”
达达和我响亮地碰了个酒碗,哐一声。力道之大,我真怕酒碗在我手中碎掉。
“没人做过,不代表你不可以做嘛,”我说道,“若真想试试,回天狼星之后,试试看。”
“也不是没道理,可以呀!试试呗!”
达达看起来是喝得尽兴了,又打了几个响鼻,前蹄撑地站了起来。
“行了执笔大人,时间不早了。我知道你们凡人过年的习俗,早点回去吧!”
“如此考虑我,真是多谢了。”
“客气啥,酒好,心情好!哈哈哈哈!”
达达站了起来,高抬着马蹄,在原地转了个圈,体态潇洒。
“走了!执笔大人!”
“嗯,祝你接下来的旅程愉快。”我说。
“有空来天狼星找我玩!”
“若是有缘,会的。”
“再见啦!”马蹄声踱步到了门口。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