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阳城东,有一条连通伊水、洛水的水渠,名叫阳渠。此时水渠上全是船,建春门附近,还有许多屯兵和民壮赶车,城外十分繁忙。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太阳已经升起了,正在云层里若隐若现,给东边的天际染上了一片鲜艳的朝霞。但洛阳十二道城门却全都紧闭,不时打开、出来的也是成队的将士。
城中大小市也都关闭了,街上的行人比平素少了很多。如此冷清的城池,仿佛不是春天的景象,却有着风雨欲来似的压抑。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叛军大军已经到了伊水。有的人希望叛军赢,有的人反之,各有各的想法。
蒋济、高柔、许允等一干大臣,当然希望司马懿一战击溃叛军。但那些被关押在廷尉府监牢、以及各处的曹爽党羽家眷,还有没来得及砍头的,必定盼着叛军能攻入洛阳。本来死定了的人,不料因为死的时间迟点,忽然又有了转机!
不过更多人的只是在看戏。只要没有牵连其中的人,司马懿、王凌又有多大区别呢?
一些纨绔子弟甚至悄悄设了赌局,赌的就是哪边赢。
这帮人竟然还让奴仆带话,问何骏是否下注!何骏知道后,气得想骂他们的嬢。
一向对声色犬马很有兴趣的何骏,此时早已没了玩乐的心思,整天是惶惶不可终日。
不久之前、他才仿佛从鬼门关里走了一圈出来,父亲已被砍了,幸好母亲曹金玉给几个人磕头讨饶,他才侥幸逃过一劫。但听母亲的意思,司马家只是暂时放过了他。
平时家势威风的何府,此时大门紧闭,一家人披麻戴孝、闭门不出,在家里不知所措。
“哪边能获胜?”卢氏跪坐在阿翁的牌位前,终于忍不住问了何骏一句。
何骏的神色十分复杂,有一种完全无法相信的口气:“这世上的奇事真多,秦亮竟然是叛军主将!他能赢司马懿?”
曹金玉不禁说道:“司马家是汝的杀父仇人,往后还可能会对汝下手,以便斩草除根!”
何骏的脸本来就白,听到这里、一张脸更是白得毫无血色,他缩了一下脖子,不禁吞咽着口水。
曹金玉的母亲是杜夫人,曾是关羽和曹操争着要的秦宜禄妻子、长得非常美貌,曹金玉长得不像曹操、却像杜夫人。不过最重要的是,秦朗是杜夫人生的儿子、同时又是勤王军前军主将秦亮的族兄!
所以是能攀得上一点亲戚关系的,虽然平素完全没有往来。
曹金玉回头看了一眼灵堂门口,沉声道:“若是秦亮赢了,汝还可能活。”
何骏却摇头道:“难说!秦亮恨我,比司马家更甚。司马懿可能以后会杀我,秦亮马上便要杀我!”
一旁的卢氏急忙埋下了头。
曹金玉沉声道:“如果秦亮赢了,叫汝妻去见他求情。”
卢氏的脸顿时红了。
何骏竟然没什么反应,他平时对自家妇人的清誉很在意,但对卢氏早就腻了,在这种生死关头,他不见得多在乎卢氏、完全比不上他的母亲。但何骏又一脸忧色道:“不止与吾妻干系不大,恐怕根本不是主要缘由。”
卢氏听到这里,忙撇清关系道:“阿姑,秦仲明在洛阳做官时,曾与夫君生隙、相互多次中伤。”
何骏也道:“他就是没有缘由地恨我!”
曹金玉蹙眉道:“汝不去招惹他,他那时无权无势、怎么会来恨汝?”
何骏哭丧着脸道:“对阿,无权无势的秦亮,怎么就干出这么大的事了?”他微微侧头,一副回忆的模样,接着摇头道,“说什么都没用,秦亮不可能是司马懿的对手!我还不了解他吗,他才见过多少事?”
曹金玉道:“许昌三天就拿下了,司马师也不是他的对手,所有人都在谈论此人。看不起秦仲明的人,整个洛阳恐怕只有汝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