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明了(1 / 2)

 黄鹤楼之内,一间狭小暗室之中,一根残烛点亮了四面徒壁的室内,暗室之中严东亭盘坐在其中,闭目静默,手里拿着一个半尺大小的精美玉如意。

这时只听墙壁之外传来敲击的声响,随后便听到严敦朴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说道:“爹,温阙死在了城外。”

严东亭听后,闭合的双眼微微跳动了一下,待良久之后,便见他睁开双眼,看着手中的玉如意,长叹一了声,而后说道:“去吧。”

“是,”严敦朴回了一声后,墙壁之外便没了动静。

许久之后,严东亭从暗室中走出,一人慢悠悠的出了黄鹤楼,夜晚的冷风吹在他单薄的身上,更加显的他形同枯槁,曾经他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可现在的他早已垂垂老矣,岁月没有放过他,而岁月也不会放过任何人。

他走了些许时候来到了一处僻静的院落前,严东亭在院门前停了稍许,而后推开院门走了进去,于院中看见一名身穿黑色宽衣的光头男子,那光头男子双手合十,闭目坐于院中的一棵柏树之下,光头男子看样子约莫有四十来岁,眉宇之间散发着一股平静和气之感,他虽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但从他的身上却能感受到一种由内而外的安然气态。

严东亭脚步故意放轻,最后距离光头男子还有五步距离时停了下来,而后只见他缓缓弯下身来,席地而坐,丝毫不去顾忌是否会寒气入体,损伤身体。

严东亭坐在地上,盯着眼前的光头男子看了片刻后,也学着光头男子的样子,两手合十,双目闭合了起来,就在他刚刚闭上双眼的时候,却听那光头男子突然开口,淡淡道:“汝不知吾法,何效吾身?”

严东亭睁开双眼,见此时的光头男子依旧双手合十两眼闭合,于是笑着说道:“照葫芦画瓢,想求一份心静。”

光头男子则是又说道:“若是为此,终究是永不得宁。”

严东亭听后,让人不易察觉的微微一叹,他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玉如意,片刻后就像是突然想起来的什么一样,开口问道:“我们认识多长时间了来着?我怎么记不清了。”

“元江初识,汝乘船赴京,到现在已是六十载有余。”

“六十多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如今我已是昏昏老矣,可眼前的你却是分毫未老,这可是你口中所说的参禅修佛所得?那你的禅法可否授我?”

“不可。”

严东亭低声一笑,仿佛是早就料想到了光头男子的答复一般,“怎么的,是嫌我太愚钝了不成?”

光头男子这时不知怎的睁开了双眼,但是睁开双眼的他,眼神却散发着迷离,那双眼眸之中似是空无一物,却又似映照了万物,睁开眼后的他过了许久一直不见有什么动作,他只是保持着原本的身姿,既不动也不说话,看这样子似是出了神。

严东亭看着出神的光头男子,心中有些纳闷,但是因为深知他的高深莫测,严东亭也并未出声打扰他,当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忽听男子口中微微呢喃了起来,像是念诵着什么,五步之距的严东亭听不真切,只是隐隐约约几字落入了他的耳中。

“灵鹫山上……花雨……纷纷,拈花……一笑,何意?”

光头男子面前的严东亭虽然听不大清光头男子的话语,但是光是看他的神色却是不难看出此时他的似是极为的困惑,就这样两人又沉默了稍许,光头男子方才如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严东亭见状,开口问道:“我说你的禅法真的就如此玄妙不成,我当真是半点都学不来?”

光头男子听后,轻声说道:“吾不知。”

严东亭又说道:“那你授我如何?”

光头男子则又说道:“吾不会。”

严东亭听闻此言,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有些无奈的说道:“我说秽莲和尚,你怎这般小气,你我认识六十余年,怎么每当问你这些的时候,你都跟个闷葫芦一样?”

被称作秽莲和尚的光头男子听了严东亭的话,可却又是重复回道:“吾真的不会。”

严东亭其实本就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索性他也没那兴致再继续问下去了,只见他重重一叹,低下头又一次凝视起了手中的玉如意,而这次也如方才的秽莲和尚一样,出了神。

今日已经不是严东亭第一次凝视这玉如意愣神了,从这玉如意到了他的手里,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次因为这玉如意陷入了沉思,而因为何故,全然是因为这玉如意是宋希微于今日派人放于涣兮城城门之下的,而宋希微所要表达的意思他也是再明白不过了。

如意,如意,若想如意,乃随心意,非己之意,乃他人之意,受制于人之意。

“你是个有福气的人。”

秽莲和尚突然开口,使得愣神的严东亭回过神来,回过神来的他不由得苦笑着问道:“何来的福气一说,我到了这般岁数了,还终日算计来算计去的,哪来的福气可言。”

秽莲和尚闻言,并没有直接回答严东亭的问题,而是抬头看向头顶的松柏,然后又低下头看向地面,捡起掉落在身边的一棵柏树子握于掌心,最后伸于严东亭看,严东亭看着秽莲和尚掌心的柏树子,眉头紧缩了起来,全然没有领会秽莲和尚的意思,秽莲和尚见严东亭不解其意,收回了手,然后说道:“东亭,汝眼观何物?”

严东亭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而原因并非秽莲和尚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动作,而是因为他所说的那句话在落入他的耳中时,竟不知为何的让他浑身一震,那秽莲和尚的话,就像一根针猛地刺痛了他内心的某处,但是他却不知道究竟是内心深处的哪一个地方。

秽莲和尚眼中察觉到了严东亭的颤动,手一抛,将柏树子抛向严东亭,那柏树子在空中划着弧线不偏不倚的落在了他手持的玉如意之上,严东亭两指拈起那颗柏树子,看了一眼后,抬头说道:“你授法于我了?”

这时的秽莲和尚又闭上了双眼,双手合十,低声说道:“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