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她已经离开了。今天早上，我进宫时正巧遇见她出宫，说要前去赴青山之约。我本是想找你谈玉案的事，但刚到你房外便得知宋远山遇难的事，这才把你喊醒。”</p>

赵相夷面无表情地听着九九把事情说完，抬头望著远方，缓缓道：“安葬好宋远山，我出门一阵子。”</p>

“皇上，你没事吧？“九九皱了皱眉，她知道，虽然赵相夷与宋远山总是打打闹闹，但是对于这个从小将自己带大，传武授业的人，赵相夷是打心里敬重的。</p>

甚至是把他当做了父亲一般看待。</p>

这次宋远山骤然身亡，对赵相夷的打击不可谓不大。</p>

赵相夷摇摇头，脚步有些踉跄地离开了御花园。</p>

手心里，被紧紧握住的木簪扎出了骇人的鲜血。这只木簪，是他送于林妙香的，最独一无二的爱。</p>

但偏偏，落得这般结局。</p>

永安城外的小路上，一道瘦削的身影顶着寒风艰难地前行。</p>

她的衣衫凌乱，脸色苍白，眉眼间的疲惫也未能掩饰其中的惊慌。林妙香不记得自己走了究竟有多久，他只记得，宋远山满身是血的样子，他说，快走，离开这里。</p>

她本是按着约定去御花园寻宋远山一起前往青山，却只看见了他气息奄奄地躺在雪地里，身下的鲜血盛开犹如冬夜腊梅。</p>

宋远山已经没了多少气息，他紧紧地拽住林妙香的手，让她赶紧离开，脸上是从来没有过的惊慌失措。仿佛在这之前，他看见了多么不能言说的恐怖之景。</p>

“宋先生。”林妙香慌了神，她妄图将宋远山扶起，带他去找赛华佗马上救治一番，可宋远山摇了摇头，笑容里说不出来的沧桑与疲惫。</p>

“我没有想到……他会杀我……竟然是他……竟然是他……”宋远山的面容几乎在一瞬间就苍老下去，密密的皱纹爬上了他的脸庞，林妙香心里一惊，怔怔地问道，“他是谁？”</p>

宋远山只是摇了摇头，又是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吐了出来。他望着林妙香，眼里闪过几分光亮，猛地支起了上半身，厉声喝道，“林妙香，不许去找沈千山，你杀不了他的……咳咳……”</p>

他眼里的光亮闪而过，整个人又倒了下去，方才那一瞬间，恐怕便是回光返照了。宋远山气息萎靡，只这一会儿，已是进气多，出气少了，他喃喃地念叨着，“你杀不了他，不管你有赵相夷还是公子帮助，你都不可能杀了他，林妙香，因为他……”</p>

宋远山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连带着微弱的心跳声一起，静静地消失在了这个初春的夜里。</p>

林妙香感觉到宋远山的身体在自己的怀里失去了温度，双手颤抖，正不知如何是好，却看见拐角处迎来一个丫环，她先是一顿，继而惊恐地指着自己，“你……你杀了人……你杀了人……”</p>

林妙香一阵心惊，猛地反应过来，她意识到了宋远山为何让她马上离开，也不管那丫环吓得不成人样，林妙香惊恐地捂住自己沾血的衣角，便朝皇宫外跑去。</p>

有的时候，事实会被别人所看见的给扭曲。</p>

想起赵相夷这段时间的变化，林妙香幡然醒悟过来，这是有人设计好的骗局。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便有人误导了赵相夷让他以为自己便是杀人凶手。</p>

而现在，宋远山的死更是会成为两人之间的导火线。她明明知道杀那些人的凶手是谁，却不敢说，她没有证据。</p>

若非得揭穿的话，赵相夷便会知道公子究竟是何存在，而宋远山说过，这样下去，最坏的结果便会是玉石俱焚。</p>

所以她注定了要承担起这份无妄之灾。</p>

天上飘起了柳絮般的大雪，林妙香苦笑一声，也不知这场雪，会不会是今年的最后一场。前方是昨晚她与宋远山躲过雨的古庙，昨晚来得匆忙，今日再一抬头，便见那庙门上歪歪斜斜地挂了一块牌匾，上曰天刍寺。</p>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p>

林妙香钻身走了进去，里面的火堆早已经熄了，只留下厚厚的余烬。</p>

林妙香坐在稻草堆里，呆呆发怔。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不知去往何方。与九九说是去往青山，可眼下她孤身一人，去了也只是白白牺牲而已。</p>

她疲惫地挪开了一直掩着衣襟的手，雪白的衣衫上，沾满了宋远山的鲜血。</p>

突然听到庙门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林妙香回过头去，瞪大了眼。</p>

赵相夷手中还握著马鞭，面色铁青，他死死地盯着林妙香身上的血迹，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右手一举，一鞭子便朝林妙香抽了过去。</p>

林妙香哪里想得到他会动手，闪避不及，这一鞭是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她身上。</p>

她身上的衣衫本薄，赵相夷这一下又用了全力，顿时衣服裂开，一道血痕现了出来。</p>

“老赵。”林妙香不由惊呼一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