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何之初嘶吼一声,平时清冽冷漠的嗓音沙哑得可怕,好像是砂纸在粗粝的钢板上摩擦发出的声响。
他跳了起来,抓住路近的手说:“顾伯父!您救救我父亲!救救我父亲吧!”
路近忙推开他,走过来观察何承坚的状况。
五分钟后,他很遗憾地表示:“何少,不是我不救你父亲,但是你父亲已经去了。我再厉害,也无法救活一个死去的人。”
如果可以,他早就救活素问了……
路近惋惜地想着,摇了摇头,退后一步,让开了何承坚床前的位置。
何之初孤零零站在何承坚的病床前,下唇剧烈地颤抖着,他努力了很久,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看着父亲在自己面前闭上双眼,嘴角好像还带着一丝微笑。
他的脑子里有一瞬间空荡荡的,好像什么都没想,但又好像想了很多。
双膝一软,他跪在地上,把头埋在何承坚的病床前,想到从小到大,父亲都是最疼他的。
在他们家里,不是严父慈母,而是严母慈父。
他这么多年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追逐着自己喜欢的女子,很少想过父亲会怎样。
也许在他的潜意识里,他一直都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父亲都会在他身边陪着他,支持他。
所以他能比旁人更加任性,更加自我。
哪怕他已经成长到能够独挡一面,出生入死做过不少任务,但心底还是有一片坦途,都是父亲给予的。
现在父亲终于撑不下去了,他要去寻找母亲,他终于抛弃了自己。
何之初并不怪父亲做出选择,因为如果是他处在父亲这个位置,他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可他也是父亲的儿子。
这么多年父子俩相依为命,他怎么能一下子就释怀?
更何况最近的七年里,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追查顾念之的下落上,对这个父亲忽略太多了。
顾念之看着何之初跪在何承坚面前不发一言的样子,心里难受极了。
她跟着跪在他身边,攀着他的肩膀说:“何少,你别太伤心了……何上将也不想看见你这么伤心的……”
何之初摇了摇头,脸上一片死寂,一句话都没有说。
这样憋下去,何之初是会出大问题的。
顾念之着急了,“何少?何少?……哥!你别这样啊!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何之初的情绪突然崩溃了,他回身抱住顾念之,紧紧地抱着她,将下颌搁在她的颈窝,像是恨不得将他嵌在她的身体里面。
顾念之摇了摇他的胳膊,柔声安慰道:“哥,你的父亲是不在了,可你还有我们啊!何上将……他是自己不想活了,你就让他有尊严地走吧……”
说着又气愤地说:“归根到底是秦霸业这个老贼太阴毒了!这么恶心的法子他都使得出来!何上将制服了他,也是为民除害!”
何之初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簌簌地滴落在顾念之肩膀上。
路近见了,恨不得将何之初拎起来扔到外面去,很是不耐烦地说:“何之初,你也是三十的人了,你想想我家念之,她可是从小就被人说是无父无母的孤女!”
顾念之无语地白了路近一眼,想说他太过份了,这个时候还要往何之初心口扎一刀。
没想到何之初听了这话,哽咽居然渐渐止住了。
是,跟顾念之相比,他没有理由自怨自艾。
更没有理由软弱。
他渐渐松开顾念之,看着她一脸关切的神情,大眼睛里不加掩饰的担忧,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是真的关心他,虽然不是他想要的那种关心。
可这,已经是他们之间能够接触的,最近的距离了。
何之初深吸一口气,沙哑着嗓音说:“妹,谢谢你不嫌弃你这个没用的哥……”
顾念之的眼泪一下子也出来了。
她把头埋在何之初怀里,哭得稀里哗啦:“……哥,我没嫌弃你……你也不是没用的哥哥,没有你,我早就在实验室里成为秦瑶光的切片了……”
“可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被生出来受这些苦。”何之初从兜里掏出纸巾,耐心又细致地给顾念之擦眼泪。
“可我还是想被生出来。”顾念之握住他的手,泪中带笑地说:“不管是什么原因生出来,能给予我生命,总是好的。而且我很高兴能救哥的性命,这让我的内疚会少一些。”
“你内疚什么?”何之初平静下来,拉着她从地上站起来,“上一辈的事,跟你无关。你救了我,我这辈子只认你……这个妹妹。”
路近的眉毛刚刚挑起来,然后又释然地放下了。
认妹妹就好,要是要认别的,路近虽然不在乎,但是路远会在乎。
这是路近惹不起的大佬,他是很识时务的人。
只对自己真正佩服的人低头。
顾念之自己也是有私心的。
她想让自己的父亲能够堂堂正正恢复身份,能够得到何承坚的谅解,但是这样做,不可避免地伤害了何承坚。
本来何承坚可以到死都不知道秦素问跟别人生有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