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遂将三本册子收入袖中,起身出了房间,来到前院。 老路和刘姨正坐在院中,老路不知对刘姨说了什么,刘姨正一脸红晕地拍了老路一下。 两人见到走出内院的张遂,都站起身来。 刘姨对着张遂一礼,道:“大雄的事让二公子操心了!” 张遂闻言一愣, 就见一旁的老路正向他挤眉弄眼。 张遂连忙笑道:“刘姨太见外了。” 刘姨道:“我听老路说,大雄陪着三小姐拜师学艺,这孩子大手大脚的,也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好三小姐。” 张遂心中暗叹道:“你儿子都赌上了性命,哪可能照顾不好啊!” 张遂开口道:“刘姨你多虑了,大雄看着憨厚老实, 其实做事是个很精细的人。只是这次可能要在外待的时间比较长。” 刘姨摇摇头道:“时间长短无所谓啊, 大雄也长大了,男子汉嘛, 在外多闯闯总没坏处。” 张遂只有默默点头。 刘姨有点不好意思的道:“只是让我去张府中久住的话,是不是有点不方便啊?我给老路说就留在家中,但他非要让我过去。” 张遂笑道:“您也不是外人,我可是听说您曾经在府中帮过忙,现在我三妹不在家,府中太清静了,过去陪陪我母亲说说话也是好的。” 刘姨笑道:“在府中帮忙还是我年轻时的事情了,不过我和夫人倒算得上是熟识,每年也会去拜访两次。” 张遂笑道:“我就说嘛,这不是挺好?让你留在那边小院,老路自己也不放心,免得他出门在外,还老在心中挂念,担心你一人在家。” 老路在一旁道:“行啦,行啦,说那么多干嘛?东西都装在了马车上, 总不能再拉回家又摆上吧?” 刘姨转身就给了老路几拳。 老路笑嘻嘻地受了,还是一脸享受模样。 张遂对一旁的路北道:“你去将那两箱玉石都搬到车上, 我们一起去张府。” 刘氏对于刘姨的到来很是欢喜,吩咐丫鬟给她收拾出一个府中小院,拉着刘姨就进了内院。 张遂和老路对望一眼,转身离去,带着玉石直接去找大哥张阗。 张阗正在房中修炼,本来他可以去书院之中修行其实更合适,但现在张莘刚刚离去,他若去了书院中,府中就只有刘氏一人,不免孤单。 于是张阗便留在了府中,早晚过去见一见刘氏,其他时间便在自己院中修行。 也多亏了张遂以四象阵法勾连府中地脉,让张府之中灵气虽然比不上书院,但也算是不错,灵气比外界还是浓郁地多。 此时的张阗正握着那颗宛若红色水晶的大枣,沉浸在修行之中。 张遂的一声轻咳在他脑海中响起,将他从修行之中唤醒。 张阗走出房门,正看到路北和老路两人各抱着一个大箱子放在门前。 张遂则是背着手,看着张府上空的四象虚影。 见到张阗打开门,张遂指了指院中的石桌示意了一下。 两人来到桌前坐下,张遂开口道:“这两箱玉石,你帮忙送到书院交给孟先生,这算是我之前答应的事情。” 张阗闻言点点头。 张遂又从袖中抽出三本册子,放在石桌子上,右手食指叩了叩。道:“这三本书册也一并交给孟先生,告诉孟先生,除了这本护符需要斟酌一下,其他两本皆可传授给书院之中学子,不用有什么顾忌。” 张阗拿过书册,翻了翻,有些吃惊地看着张遂道:“这些东西流传出去合适吗?” 张遂肯定地点了点头,道:“除了这本护符,其他两本没有问题。” 犹豫了一下,轻声解释道:“我需要人道功德,这两本流传出去于人族来说多有帮助,可为我提供不少的人道功德。那微光草一事之后,你自己难道没有感觉吗?” 张阗点点头道:“略有所觉,于我修行有一定的助力。” 张遂道:“我想这可能就是人道功德的一些作用。” 微光草一事被推广之后,虚空之中,不停有少量的功德之力汇入张遂体中,虽然单体的数量并不多,但架不住绵延不绝,时时不断。累计起来,总体的数量也不容小觑。 张遂又道:“你可以将这三本内容复刻一份留在家中,族中子弟若是有合适的,也可以选择性地传授给他们,但护符一事,切勿外传,免得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张阗闻言点点头,将三本书册收入袖中。 张遂又和张阗交代了不少修行中的一些事,到了最后,张阗忍不住道:“看你这样子,近日就要离开吗?不去书院,见见孟先生?” 张遂摇摇头道:“算了吧,见了又能如何?我昨日已和孟先生交代过,就不再回去了吧,这些东西麻烦你带给他就行。” 张阗只好点点头答应,见到张遂起身准备告辞。又道:“多加小心!” 张遂脚步一顿,点点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庭院,向府外走去。 老路和路北连忙向张阗施了一礼,急匆匆地追了出去。 张阗看着张遂的背影,直到他出了张府,这才收回目光,返回自己房中掏出那颗大枣,凝神细看了片刻,闭目再次修行。 张遂出门之后沿着街道一直向前,老路和路北追了出来,跟在他身后。 张遂看了看老路,道:“你不是要准备晚上和那些同袍聚一下吗?回去准备吧,不用跟着我。” 老路闻言,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转身离去。 路北老老实实跟在张遂身后,看着他在街道上闲逛。 街道两侧,时不时有些店家认出了正在闲逛的张遂,连忙笑着招呼一声“二爷!”。 张遂也都是微笑着点头回应。 混世魔王张二公子几个月都未见他巡街,还真心有些不习惯。 就这样信步在城中逛着,不知不觉竟然逛到了黄鉴的住处附近。 张遂干脆过去看看这位有些不靠谱的朋友,想想那枝枝还是从他这里被自己带回去的,张遂心中就有一点窝火,但这也怪不着黄鉴,毕竟强烈要求带回去的是自己。 来到黄府跟前,这才发现整个黄府像是刚刚举办了什么庆事,整个府前张灯结彩,还有不少下人正在收拾。 那门房远远见到张遂,就从小房中颠颠地跑了出来,迎了上去,满脸堆笑,恭敬地称呼了一声:“见过张二公子!” 张遂看着黄府这般模样,有些好奇地问道:“贵府这是有什么喜事吗?” 门房笑道:“我家二公子得遇仙缘,拜入了城外那神仙书院,昨日府中老夫人为他广邀宾客,庆贺了一番,这不,今日都还在收拾呢。” 张遂笑道:“那是得好好庆贺庆贺。不知黄二哥现在可在府中?” 门房赔笑着道:“这还真不巧了,今日一早,黄二爷就被老夫人撵起来,赶到书院去了。二公子不如到府中坐坐?” 张遂闻言,摇摇头道:“原来如此,那我也就不进去了,黄二哥若是回来,你告诉他一声就说我出门去了,近期可能不会在家。” 顿了下又道:“让你们家的海货商铺不用再往张家送海货了,若是再有需要,我们府中会有人去打招呼。” 门房闻言,连忙点头答应。 张遂拱拱手,转身离去。 就这样一直逛到了金乌西落,天色渐暗,张遂这才打道回府。 老路的庭院离着张遂的并不远,还未走近,便听到院落之中,喝酒划拳,嬉笑怒骂,林林总总,不绝于耳。 张遂对着路北挥挥手,让他自去。自己则是走到老路门口,发现庭院之门都是敞开着的,直接迈步进入。 刚刚迈入庭院,就有人发现了张遂的身影,发现他的几人立马起身,对着他恭敬一礼,称呼道:“见过二公子!” 这声二公子,让整个喧闹的庭院中直接安静了下来。 其他人也都纷纷站了起来,恭敬地称呼一声。 张遂笑着拱手道:“诸位朋友不必如此客气,我也是听老路说今晚各位朋友在此相聚,就过来凑凑热闹。看来今天有不少我不认识的新朋友啊。” 院落之中除了南离教的那些老面孔,还有一些昆州城老路的同袍,多了十好几位不认识的生面孔,但毫无例外的是,这些生面孔,一个个都是身有残缺,年过五旬的壮实军汉。 正从屋内往外搬送酒水的老路见到张遂到来,笑着招呼道:“二爷过来啦,随便坐,咱们这可没什么主桌陪客。” 张遂笑着点点头。 南离教的游德本来喝得有些迷糊了,见到张遂进门,酒都被惊得醒了大半,见到张遂正在张望,连忙开口道:“二公子,过来过来,坐咱们这边!” 他这一桌基本都是南离教几个有修行道行的人,还有那过来召集老兵的童寅。 在座的军汉们对张遂都极为熟悉,就算那十几个没有见过他的人,也都听过他的大名。 毕竟这些准备重返战场的军士们基本人手一块四象玉牌,虽然不知道这玉牌是不是有那么神奇的功用,但感激之情肯定是少不了的。 而那些有修为的南离教中人,对张遂除了恭敬有加之外,心里更是多了几分敬畏。 毕竟这可是一位一剑干掉几十个修行者的狠人,不敬畏可不行啊,毕竟自己的教主提起此事也是面色戚戚,满含敬畏。 张遂笑着走到游德一桌坐下,看着童寅问道:“童大哥,现在身体感觉如何?” 童寅笑道:“自从二公子给我诊治一番后,现在好太多了,除了这副鬼样子无法恢复之外,之前那种腐心蚀骨的感觉已经完全消失,现在也算是提的动刀了!” 说完举起手中酒碗,一口而尽,以示敬意。 张遂端起面前游德帮他斟满的酒碗,也是一口干光,道了声:“那就好,若是再有不适就和我说。” 童寅点头。 看着院中又热闹起来的人群,张遂伸手抓过一根羊腿,啃了两口,问道:“这院中的老大哥们都是要回归军伍的吗?” 童寅喝了口酒,叹道:“就算他们想全都回去,也不大成啊,有好几个,毕竟年岁太大,浑身伤病,回去也帮不了大忙。这次一聚,不知今生还有没有机会再次相聚啊。”说完一口将碗中酒水喝尽。 游德等人闻言也是有些黯然。 一旁忙完过来的老路闻言,笑骂道:“一个个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怎么还整出这般模样。 老方他们几个,军伍一辈子,让他们回去让自己的子侄伺候就得了,这一把岁数过去干嘛?供起来让我们伺候吗? 再说了,有二爷给你们的那护身玉符,想死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啊。” 那些对于护符功用心知肚明的修行中人,闻言连连点头。 那些普通军士见他们这些所谓的高手一脸认同的神情,不仅心中微微一动。 游德直接站起来道:“今天就是让咱们这些老伙计们好好聚一聚,是去是留那是明天的事,今天不提那些让人心烦的事了,好好喝一顿,咱们路善人准备的这些东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享受到的呀!” 庭院中人轰然称是,都哈哈笑了起来。 要说老路也算是下了血本,准备的酒水,可是二十年陈酿的玉壶春,这一坛五斤,价钱都够普通人家半年花销了,他这一次可是整整准备了不下五十坛酒。估计将这些年的一些积蓄花的差不多了。 童寅笑着问老路道:“路善人,你这该不是把弟妹的嫁妆钱都花完了吧?” 老路嗤之以鼻,道:“有二爷照顾,还缺得了这点小钱?反正我已经将婆娘送到张府中了,吃喝用度我可不管了,自有人来安排,对吧二爷?” 张遂笑着点点头,道:“谁让你那小子要叫我干爹呢,不管怎么行?” 老路呸了声,笑骂道:“这他奶奶的,辈分全都乱了。” 众人见张遂也是一个随和性子,慢慢就放开了,呼喝划拳,勾肩搭背,一个个在那里吹着曾经的牛皮,喝着碗中的美酒,不亦乐乎。 张遂端着手中的酒碗,慢慢喝着,时不时咬一口手中的羊腿,看着宴中放浪形骸的众人。 不知是谁,突然起头唱起了一首军中古谣:“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院中嬉闹的众人一静,开始齐声和他一起唱到:“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其声低沉古朴,但又充满了浓的化不开的情感,同泽之情,让人动容。 张遂只听了一遍曲调,就已完全掌握。 众人一遍唱完还不尽兴,接着唱起了第二遍。 张遂从袖中掏出紫竹洞箫,和着他们的音调吹奏起来,其中甚至夹杂着一些清灵之力,那音律直指人心。 到了后来,连张遂自己也受到其中感染,有些热血沸腾。 周围众人,一边敲击着桌面,一边应和着曲调,一连唱了五遍,这才停歇下来。 互相看看,竟然人人都是眼眶微红。 静了那么几息,一个年岁七十左右的老兵抹了把脸,端起手中酒碗,大声嚷道:“来来来,喝酒喝酒。” 众人轰然,各自倒满手中酒碗,一个个勾肩搭背,将手中酒水一饮而尽。 张遂这桌也不例外,张遂也随着喝掉碗中酒水。 看着眼前脸色还微微发红的童寅,张遂笑问道:“童大哥,不知你这队伍之中可还缺少一个我这样的郎中?” 正在倒酒的童寅闻声猛地抬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待回过神来,猛然站起,点头如捣蒜:“缺,怎么不缺?太缺了!”